超載美學:人類敘事極限的探索

人類叙事從喉嚨進化到現代數碼時代。科技進步拓寬表達界線,但過去媒介信息容量有極限,今天則不再如此,超載美學於是過時。當今人追求降頻而非超載,面對流媒體洪流,傳統美學需轉變。這是一場叙事革命,藝術家務必跟上時代,否則或難適應。

故事起源:變異的奇蹟

數萬年前,一次看似不利的生理變異,卻意外地催生了人類敘事的黎明。在這變異中1,我們的祖先喉部結構發生了改變:會厭(Epiglottis)與軟齶(Soft Palate)成為了兩個分離的部分。這樣的結構使得食道與氣管不能徹底隔離,意外地增加了吞咽時嗆到與窒息的風險。這一獨特的生理特徵,雖然在其他物種中未見,卻為人類提供了發展複雜語言的可能。

溝通演化:從原始溝通到思想儲藏

人類巧妙地運用鼻腔和口腔的分離來發展豐富的語音。通過精細控制這些部位,我們能夠產生各式各樣的聲調。在不開口的狀態下,獨通過鼻腔的氣流,我們甚至能發出獨特的鼻音。更令人稱奇的是,通過靈活運用軟腭,人類能讓氣流在口腔和鼻腔「同時」產生共鳴,創造出語言中一些最具魅力的詞匯。2

在這場革命性演化之前,人類與其他靈長類都依賴於肢體語言和基本聲響來溝通。然而,擁有語言,人類得以創造一個思想儲藏室,將瞬息萬變的、抽象的思考穩固,並且傳承。隨著時間推移,藝術家們在這基礎上發展出多種形式,包括押韻、歌謠、敘事等,使聲符語言更易於記憶和傳播。又隨著傳播媒介的不斷創新,人類感官的表達與接收的能力得到了擴展,這進一步加速了文明的進程。

媒介:人類感官與表達的騰飛

隨著更經濟的紙張、更快速的印刷技術的出現,以及使用瀝青和銀板捕捉影像(即攝影)和將音波轉化為物理紋理以錄制聲音(例如唱片)的創新,這些似乎平凡無奇的技術逐漸成為人類傳遞豐富感官經驗和思想的工具。人們不再僅僅被小說、戲劇、電影等藝術形式本身所吸引,而是被這些藝術形式所記錄和反映的深層人性和精神世界所著迷。我們沉醉於探索如何利用媒介承載更多的信息量,使其內容更加豐富而生動。

香農極限:計算媒介容量的科學

儘管如此,包括語言和文字在內,每種傳播媒介都有其信息承載能力的上限。當信息量超過這一極限時,過多的「雜訊」就會干擾信息的清晰傳遞,這正是通訊學中所謂的「香農極限」(Shannon-Hartley theorem)。這一理論揭示了傳播媒介在信息容量上的固有限制,以及超載時可能引起的溝通障礙。

香農極限可以用這樣一個日常情景來類比:當手機訊號不佳,嘗試以平時的速度溝通同等量的信息,通常會造成信息的扭曲或誤解,如同人們所說的「雞同鴨講」。在這種情況下,要改善溝通效果,就需要調整策略:放慢語速並簡化信息內容,以應對傳輸媒介的限制。

超載美學:極限中追求卓越的敘事藝術

因此,真正的敘事專家並不僅僅是思想的宗師,他們的關鍵技能在於對媒體極限的理解,能在這些極限內傳遞最大量的信息。這種能力不僅是優秀導演的標誌,也是卓越教師的特質。它觸及了藝術表達的精髓…

這種技巧,我稱之為「超載美學」。(Aesthetic of Overload)

超載美學已經影響了千年的藝術創作,無論是文學、美術、戲劇還是電影。每種媒介——如語言、文字、畫布和唱片——雖有其固有的信息「頻寬」限制,但藝術家通過巧妙的技巧,如同運用成語在極簡的文字中包含豐富情境,或者在電影中透過剪接、象徵和隱喻,引導觀眾利用自己的想象力來填充故事的空白,從而在有限的空間內蘊含更多信息。這不僅是藝術的技巧,也是藝術家們長期以來不斷探索和實踐的目標。

Overload output information
人類溝通美學到此面臨拐點:如今媒介訊息容量已遠大於感官接收極限,”超載美學“的千年傳統也將改寫。

新世紀媒介:探索美學的未來前沿

很難評估:這種將信息密度推至極限的藝術形式究竟如何影響了我們對信息、溝通,乃至美學本身的理解,更難判斷的是:熟悉超載美學有多少來自於生物演化?又有多少得倚賴教育?從古至今,無論是文學、繪畫還是電影,「超載美學」豐富了人類的文化和情感生活。然而,這僅僅是我們系列探討的開端。接下來,我想深入探討「超載美學的體現技巧」,揭示藝術家如何巧妙地在有限的媒介中傳達豐富的情感和信息。最後,我們將轉向「新媒體美學變革」,探究在當代科技迅猛發展的背景下,我們的感知和創作正如何被重新塑造?

  1. Vaneechoutte, Mario & Munro, Stephen & Verhaegen, Marc. (2011). Seafood, Diving, Song and Speech. 181-189. 10.2174/978160805244811101010181. ↩︎
  2. An experimentally measured Source-Filter model: glottal flow, vocal tract gain and radiated sound from a physical model,” Wolfe, J., Chu, D., Chen, J.-M. and Smith J. (2016) Acoust. Australia44, 187–191. The figure is available for reprint, with acknowledgment. ↩︎